去時下雨。人說江南雨多，但我們?nèi)r不是那種煙雨朦朧的三月，雨時下時停，是五月初夏的急雨，帶來了許多清涼的況味，這種天氣適合在雨的吟唱中品讀山野的氣質(zhì)。

　　天臺山是我國浙江省東部名山，海拔1098米。有605年隋煬帝敕建國清寺，清雍正年間重修，為中國保存完好的著名寺院之一。有唐代天文學家一行禪師塔。東晉文學家孫綽曾在《天臺山賦》中描繪道：“天臺山者，蓋山岳之神秀者也”，“窮山海之瑰富，盡人神之壯麗矣?！碧拼娤衫畎滓苍咭鳌褒垬区P闕不肯住，飛騰直欲天臺去”，并在天臺山結(jié)廬居住，現(xiàn)留有太白讀書堂舊址。明代大旅行家徐霞客三上天臺山，寫下二篇游記，赫然標于《徐霞客游記》篇首。王羲之、謝靈運、孟浩然、朱熹、陸游、康有為、郭沫若等名士碩儒都在天臺山留下了深深的足跡。

　　網(wǎng)上的資料較為詳盡。去之前曾擔心，短暫之行，能否將天臺山的精髓看完呢？其實也不必貪心，幸而在友人的精心安排下，我們便也尋著天臺山的古幽清奇，在一天多的時間內(nèi)，留下了淺淺的足跡和幽遠的清趣。

　　印象最為深刻的是天臺山的云霧。遠遠看去，云霧纏繞連綿起伏的山間，這在我而言，是從未見到過的奇景。仿佛山體所到之處，云就緊緊相隨，尤其是雨中，使山巒更增添了一分仙氣。我想，我看山也不算少，但如此的云山相依卻是第一次看到，而且離得那樣近，行于山間，仿佛置身云霧間，也成了這山里畫中人。

　　在我原有的印象中，江南的景有點膩味，不夠清爽，總是朦朧得讓人看不清猜不透。但天臺山不同，這里屬山區(qū)，除有著江南獨特的溫潤溫情之外，似乎多了一分純樸的山野氣息，自然而隨性。

　　國清寺，給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。寺院清幽古秀，規(guī)矩中正，就連香火味都飄著一股清香，沒有那種嗆鼻的煙草味道。寺院清靜，古木繁多，松樹高大，有的達幾百年甚至上千年，仍亭亭玉立，并無老態(tài)龍鐘之感。古木玉蘭花開得碗那么大，遠看如清水白蓮，一塵不染。其實，在自然界中，人不如樹那么長壽、那么卓然傲立。想到這一點，人生在世就不必那么輕狂自負，為世俗之利機關(guān)算盡，甚至拼得頭破血流，到頭來必定一切皆枉然，虛空之感附身。還是擁一顆自然之心，感天地靈氣之精神，始終保存天真、質(zhì)樸和率性為好。

　　我們在山中就遇著這樣的人，皆為當?shù)剞r(nóng)人?？戳松街杏觎F中青翠的竹海，懷著淡淡的喜悅，走在徐霞客走過的羊腸小道上，只見幾頭小黃牛站立在山間小道上，好生漂亮。一頭小牛遠遠地俏立在雨霧中，真如仙境里跑出來的一般，美如水墨寫意畫。一時我竟產(chǎn)生了幻覺，以為是仙鹿降臨人間。幾個收工的農(nóng)人，扛著農(nóng)具從山上走下來，從我們身邊擦肩而過，一位還樂哈哈地哼著小曲一路小跑，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，像個活神仙。見此景，我們不禁啞然失笑。

　　待我們也下到山路上準備往別處去時，我陡然看見一位戴著斗笠、披著蓑衣、扛著鋤頭的人，從雨霧的山道上走下來。我急呼同伴趕緊用相機拍下來。這樣的場景我原來只在畫中看過，不想現(xiàn)在親眼所見，不是很像蘇東坡的“一蓑煙雨任平生”的意境嗎？雖然心中自知，我盡往古詩古畫中聯(lián)想，但這些農(nóng)人的孤傲、勤勞、艱辛、執(zhí)拗，以及自得其樂的心境，我是非常欣賞與欽佩的。

　　這種油然而生的情愫，在后來看集市上的場景時得到了加深。只見那些本地居民都是一副和善、坦然的表情，不卑不亢，隨遇而安，自有一種長年形成的質(zhì)樸的文明，又顯然像是見過世面的人。

　　不僅如此，尤其讓我感激的是此次短暫旅行中，友人的傾力傾心，以及他身上自然流露的氣定神閑、儒雅穩(wěn)重的書生氣韻，更覺得不敢小覷此山此地此景，以及生活在這里的人們。

　　(作者系深圳大浪文藝期刊《羊臺山》總編）